歌詠律動

 

        上次於地下街偶然購得的兩張大提琴唱片，各有特色，都值得介紹。這張錄音音場寬厚細膩，就連我普通音響也能聽出錄音之佳，遠勝一般弦樂錄音。但重點更在諸多大提琴曲或改編曲，或來自舊識，或迎來新知，交匯成不一樣的大提琴與吉他合奏的改編音樂。

    

        專輯中只有德國作曲家Friedrich Burgmuller （Burgmüller ，1806-1874） 的三首夜曲和巴西作曲家Radamés Gnattali （1906-1988）之奏鳴曲，是專為大提琴與吉他的編制而譜寫，其餘都是改編曲。吉他與大提琴的交會併射出如歌旋律與清亮音粒之間的撞擊與融合，Burgmüller這三曲都是悠長抒情而自在淡雅之作，很容易入耳（我尤其喜歡第二首）。而Villa-Lobos （1887-1959）的Bachianas Brasileiras No 5:1. Aria (Cantilena) 濃烈而熾熱的情感包孕在大提琴吐露剖心的諸多瞬間，其熱烈的情意張力遠勝前幾曲，自然一開始的帕格尼尼 （Paganini， 1782-1840）Cantabile, MS 109/0p. 17雖然情感也很盈滿，歌詠之線條也很容易入耳縈懷，尤其位居第一軌地利之便，每次播放這張唱片馬上被溫暖琴音包裹，很快就進入聆聽這張唱片的狀態。但其後接續的三首Burgmüller夜曲更能展現琴音歌唱抒情之細膩性，遂以為整張唱片的基調應該是如此平易可親。而Villa-Lobos之曲已暗示專輯走向之不同，彷若是情緒轉換的暖身，皮耶佐拉（Piazzolla ，1921-1992）三首探戈（Tango）則帶來完全以點狀律動營造動感之另一極，讓大提琴搖身成為律動感十足的舞者，和吉他翩翩起舞，更進而在曲中如第六軌Nightclub 1960傳來類似擊鼓的拍擊聲，憑空敲響，率性恣意，第八軌Bordel 1900 同樣有拍擊聲，而更為多變，純屬更為嶄新異質的體驗（當然也在律動中穿插著線質筆法，而有舒緩平遠之致，尤其第二首Cafe 1930，特別屬於軟語呢儂之細膩表情）。但當聽者以為這張唱片的屬性有了轉向，在三曲的動感連翩之後，迎來的是更甜膩更現代流行氣息，Henry Mancini（1924-1994）之Moon River。那完全是該曲歌詠替換聲腔的完美對譯，馬上浮現過往歌曲迴響腦海之青澀歲月，雖是流行音樂，卻也更具生命厚度。此曲中和了皮耶佐拉的律動感，而轉向抒情歌詠之音。然而接續的法雅（Falla，1876-1946）西班牙舞曲六曲，已是先前聽過柯崗的常備曲目，在他多張錄音中屢屢亮相。舞曲風格鮮明也不讓皮耶佐拉之動感專美於前，之前也聽過蓋兒基爾演唱第六曲（印象如此未查證）的歌曲版，而驚訝於此曲風貌之多變。但轉換成大提琴雖不如小提琴版淋漓展技，但寬厚聲腔的支持，律動感也有毫不遜色的展現，而歌吟之曲如第二曲的Nana和第五曲的Asturiana，卻更椎心動人，大提琴的改編帶來迥異的審美感受，情感毋寧更濃烈真切。其後拉威爾（1875-1937）選自Habanera之舞曲，其奇詭特質稍微緩和些。巴西作曲家Radamés Gnattali （1906-1988）之奏鳴曲，只選第一樂章，雖不能窺其全貌但有其清易明亮氣質。最後薩替（Satie ，1866-1925）三首Gymnopédie（吉諾佩蒂、裸體歌舞）第一首，原是著名鋼琴曲，單純而富哲理氣息，有著迷人光暈和簡淡悵惘氛圍，由大提琴寬厚聲響編織薩替的甜美與憂愁，反而在虛無飄渺之中有著更凝重的扎實感和重量，而將音樂帶往另一種沉思之地。

 

         Jan Vogler（1964- ）帶來這場音樂饗宴，也是改編曲拓展大提琴曲目的又一見證。吉他取代鋼琴，在音色上更為簡潔直截，因而更能襯托大提琴歌詠之音色，不致喧賓奪主，又能在律動振起的樂章引領大提琴起舞昂奮，強化熱烈力度而有助營造高潮，選曲不俗而往往有意外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