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學時代開始學習操刀刻石,同時也持續蒐集相關印譜、篆刻作品集等參考資料。這些資料不斷積累,對學習篆刻雖然有幫助,但效益和作用不一。直到最近入手了兩種印製精美的篆刻作品:《君匋藝術院藏三家名印二百品》上下兩冊和《瓦存室藏黃牧甫原石遺珍》一冊,才真正感受到讀印譜的樂趣和質感。
不同的傳刻印譜或作品集,有不同的編纂功能,大部頭的如歷朝歷代的印風,按照時代或派別整理,如重慶出版社從漢晉南北朝、隋唐宋一直到清代,各朝印風按照時代排列,並有按照流派劃分如浙派、徽宗,以及按照篆刻大師劃分如吳昌碩、趙之謙、齊白石等大家,按照受其影響的印風相近者劃為一冊。同時也兼及比較少見的資料如歷代印匋封泥印風、歷代圖形印吉語印印風和明清瓷器押印印風等資料。像此種大部頭的書是以其全面性和廣泛性為特色,呈顯出歷史脈絡但並不一定能凸顯篆刻家的個別特質。這樣的印譜可見其歷史作用和全面性,但其缺點在於資料的厚重性,宜於書櫃陳列難於案頭把讀。而另一種套書的印譜呈現,則是著重於更精簡地凸顯出不同風格類型和名家面貌的選集,如二玄社小林斗盫編的《篆刻全集》十冊,從古璽、官私印到文、何以降的篆刻名家,有十分精要的擇選,但也不可免地偷渡了日本篆刻家如河井荃廬等人的作品,這是編選篆刻作品的選者私意如何與編選的公器相結合的例子。此種印譜的編選更便攜帶也更便翻讀,但缺點則是大家作品有限。因此針對喜歡的大家,則只能蒐集其單行印譜,諸如《吳昌碩印影》、《吳昌碩印譜》、《黃牧甫印影》、《鄧散木印集》、《錢瘦鐵印存》、《簡琴齋印存》、《壽石工印存》、《蔣維崧印存》、《白石遺朱》等,是我求學階段所收集的印譜。這些印譜的特色就是所收該篆刻家作品為數不少,自可見出該篆刻家風格特色之旨趣所在,但有些印刷品質顯得普通甚或更差,且整個頁面常常排列數十方印,以求經濟實惠,求廣求全,但往往不附邊款,只能做為資料用。另一類更輕薄精要而印刷更佳的印譜是由北京工藝美術出版的印集系列,如《吳昌碩印集》、《沙孟海印集》、《來楚生印集》、《陳師曾印集》、《齊白石印集》、《鄧散木印集》等,在當時的出版條件而言,其印刷更為精美清晰,所收則為該名家之代表作,且輕薄更便攜帶翻閱,但其缺點就是太簡要寡少而作品不足。但這些印譜或作品集大部分仍然是針對大家或名家中的名家所出版,直到六、七年前出版的袖珍印譜系列,則拓展了篆刻家面世的隊伍,納入更多名家大師之外的名單,諸如《韓登安印舉》、《胡匊鄰印舉》、《趙叔孺印舉》、《童大年印舉》、《唐醉石印舉》、《趙古泥印舉》、《趙叔孺印舉》、《易大厂印舉》、《鍾以敬印舉》、《方介堪印舉》、《吳樸堂印舉》等,雖然同樣收錄了吳昌碩、齊白石、鄧散木、王福厂等大家,但這些更少見的篆刻家能各有一集單行本專輯,無疑是能讓讀者擴大眼界,而且袖珍印譜開本更為短小精簡,易於攜帶翻閱,其所收作品也多平常印譜少見之作,是相當別緻的出版規劃。
其餘的名家印譜,則是隨著接觸書篆家的範圍擴增而逐步蒐羅而得,如早期收入的《王北岳自用印選》,這幾年收入的《薛平南印選》、《鄧爾雅篆刻集》、《鐵筆丹心―薛志揚篆刻展》、《石璽傳印―王北岳書法篆刻紀念集》、《李大木紀念展》、《喬大壯印蜕》、《福庵印綴》、《王福庵糜研齋印存》、《福厂印稿―秋水齋金石叢刊》等。其中最後這一套書是四小冊一函,仿古巾箱本口袋書,相當精美,但僅能視為藏品偶爾把玩,不適合長期翻閱。同時在心玉盦學習的十幾年,也在上課之便購入或獲贈了不少篆刻書籍和雜誌。購得的有如《藝道真璞―廖德良藝師印紐暨名家篆刻集錦》、《聚奮,壬辰―戊戌印課集》、《一毫微觀,心經二刻》;獲贈的有《薛平南印存》、《丙申紀年印隨筆,陳宏勉篆刻手札》、《台灣印社 終南印社兩岸篆刻聯展作品集》、《鹿顧,散行乙未年日課―行藏齋自用印選》、《鹿鳴―2020黃書墩作品集》、《馮康侯印集》、《漸齋八十壽篆集》、《薛平南篆刻集》等。前述這些資料,仍然以篆刻作品為主,如要尋找更具學術價值或更具說明性的資料,除了專門的研究著作外,毋寧可以篆刻雜誌為閱讀對象。篆刻雜誌方面,早期收入不完整的《印林》雜誌,是當時較有代表性的雜誌。這十多年期間,薛老師也贈我不少《西泠藝叢》雜誌,此雜誌每期多設有主題,多以某一篆刻家為主,而內頁的其他研究文章也頗具水準,學術價值頗高。除此之外如《西泠印社》、《印說》、《知遠》、《樂篆》等篆刻雜誌也有零星幾本,另外近幾年由年輕篆刻家所編的袖珍本《鈐印》雜誌,也偶有獲贈,這可見篆刻雜誌雖然市場不大,但依然持續有發行。另外較有系列的是《台灣印社社刊》年度專輯,十多年下來已獲贈不少。同時我偶有蒐集拍賣圖錄的習慣,但篆刻類圖錄較少見,也較難蒐集到,手邊的藏書目錄中,也可見蒙老師賜贈了幾本,非常感謝薛老師割愛這麼多篆刻資料,擴增我藏書光輝和眼界。這些篆刻作品或圖錄各有各之作用,或為專家之專輯,或為展覽書篆作品集,或為聯展作品集,印刷大多精美清晰,有些附有原石的作品質感更佳,這是早期的篆刻印譜所難比美的。其餘手邊零散的難以歸類的篆刻書籍或過於學術性,就不一一列舉了。
但是除了少數作品集和拍賣圖錄附有精印的原石拍攝圖外,大部分的印譜或作品集,主要呈現的還是印拓本身,間或附有邊款,對於學習篆刻而言,似乎這樣就已足夠。然而,在仿臨或揣摩階段,此種形制的印刷品通常提供的是對於印面章法觀摩或取法之作用,比如篆刻的仿臨學習可以使用小楷筆勾摹印稿,以習得其章法之規畫,從中獲得宅字安章的取法來源,亦能體會該篆刻家的章法特色,這類似書法讀帖的功效,但對於刀法之掌握則有所不足。另外也可以觀摩邊款之形制變化和布局巧思,似乎如此,一般印譜就足夠作為篆刻學習之用。然而,像《君匋藝術院藏三家名印二百品》、《瓦存室藏黃牧甫原石遺珍》這類精印的書籍,在手邊諸多篆刻資料中尤其顯得鳳毛麟角。從不同角度放大出印面和邊款的細緻處,可以提供更多可以揣摩的訊息,更有益於在讀印譜時觀察篆刻大家下刀處之細微處,以及用刀如何搭配章法而運用變化的細節。尤其有些小印放大後細節畢現,不遜大印的磅礡,更可藉以揣摩這些名家如何在篆刻修稿的過程中所流露的刀法慣性,和對邊欄或斷或連剝蝕處的處理細節。尤其印章本身的放大呈現是直接以印面展示,印拓本身在頁面上僅占一小角。這樣就如同直接把玩原石細部放大觀賞的多角度鑑賞過程,本身提供了更多面向,較之於一般僅呈現此印拓的印譜,這樣的精印實在可遇不可求,蘊含了更可體察的細部思考過程,如同真的收藏撫玩名家篆刻之體感,直接親近原作更收學習之效,也因而古人之篆刻自學多有從收藏中得益者,這是我收藏了數方大小薛作品以及南風社友之作的經驗更能印證的。同時原石的呈現,就如同刻印時直面已反寫的印稿和印石本身,而無須在筆寫臨稿的過程中將之臨寫後再將其反面呈現,如此這樣的精印模式更對於篆刻家在臨稿反寫後的刻稿過程,提供更多章法和刀法上的示範。就著印面思考刀法,更有助於化入實際治印經驗中的臨場反應,而更有助於吸收古人之養分,而有觸類旁通之幾。因此這幾冊原石原拓和多角度放大印面、邊款的作品圖錄,更值得讀者細細審讀、揣摩、思考以化用融貫。其不如直晤收藏品的缺點,就在於無法透過觸覺感受印石質地,且觀察視角依然有限。然而這些大家名作,早已成為博物館藏品,等閒人自然難以輕易入手。既然如此,能有類似出版物可以品賞遨遊,亦是一種替代補償。同時在細讀的過程中,也發現《君匋藝術院藏三家名印二百品》中所收諸印拓,都是由錢君匋所椎拓,但如仔細比對所拓出之印稿與原石拍照之線條和剝蝕痕跡,可發現有些原拓中見不出線條而看似被刻除的部分,其實在原石中是可見線條的,這是否顯現出原作者原初的用意是打算保留此線條,只是由於拓法而未顯現。類似的現象所在多有,值得思考。同時二書中各有序或後記,以明其源起,或介紹瓦存室主人黃文寬律師藏印得失之因緣或介紹錢君匋收藏成就,讀來稍覺意猶未盡,不過文字資料可以他求,精印作品則需細審。這幾本書在諸多篆刻圖錄和作品集中,其獨特價值更應在不斷摩娑細品中得到彰顯,讓讀石取得了與書法讀帖一樣或更倍之的體驗,或有助益於後續篆刻學習和自運的精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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