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源即景

        這兩張唱片，洋洋灑灑，共網羅了十七位巴洛克作曲家，按照生年時代排列如下：德國作曲家Melchior Vulpius（ca.1570-1615）、盧利（Jean-Baptiste Lully，1632-1687）、西班牙作曲家Gaspar Sanz（1640-1710）、帕海貝爾（Johann Pachelbel，1653-1706）、柯賴里（Arcangelo Corelli，1653-1713）、普賽爾（Henry Purcell，1659-1695）、德國作曲家庫勞（Johann Kuhnau，1660-1722）、庫普蘭（François Couperin，1668-1733）、韋瓦第（1678-1741）、泰雷曼（Georg Philipp Telemann，1681-1767）、拉摩（Jean-Philippe Rameau，1683-1764）、巴哈（1685-1750） 、 韓德爾（1685-1759）、  史卡拉第（1685-1757）、法國作曲家Joseph-Nicolas-Pancrace Royer（1703-1755）、加路比（Baldassare Galuppi，1706-1785）、西班牙作曲家索勒（Antonio Soler，1729-1783）。其中未曾接觸過的作曲家有：Vulpius、Sanz、Royer三位。

        兩張唱片，收錄時間都不長，各都不到五十分鐘，CD1是原曲，CD2是演奏家改編。但第一次聽時卻相當驚艷，Martin Stadtfeld（1980- ）挑選的曲目多不媚俗，但卻多樣繽紛而深富吸引力，是相當具有新意的選曲。而改編的各曲目，也深具特色，雖然一開始如卡農的改編讓我初聽之時難以接受，但多聽幾次亦能掌握其機心。一開始較喜歡CD1的選曲和音樂，能呈顯巴洛克音樂明朗、繽紛而多變的生動性，音樂的鮮活有力，自然而靈動的選曲，如Kuhnau的Gigue（第2軌）、韓德爾的第一號組曲第三樂章之主題與變奏（第10軌）、拉摩的組曲第八樂章（第12軌）之靈巧躍動，一閃而逝，都在初聽幾次後即留下深刻印象。尤其韓德爾這首主題與變奏，在簡淨素雅中有著平易悠遠的韻致，是整張專輯中我最期待的時刻。和拉摩音樂同樣具有詭秘魅力的是Royer的音樂La Marche des Scythes（第17軌），其奇詭的節奏帶來嶄新而奇特的聽感。其餘的作品如巴哈之嚴謹、史卡拉第之光輝、加路比之歌吟等，也都各有風味和特色，在聽更多次後也同樣散發魅力，可讓聆聽之耳隨意駐足而自在採擷。CD1最後收的巴哈第七號前奏與賦格，是Martin Stadtfeld最喜歡的一首前奏與賦格，雖然在之前聆聽他版時並未格外注意此曲，但透過這張專輯重新領受此曲之沉靜和幽深。整張唱片涵括了這麼多作曲家，在音樂的搭配中卻前後渾成，共同構成巴洛克音樂色調氣質燦爛鮮活的迷人之音。 

        而CD2的音樂，則在經歷過一番沉澱和反思後才更能接受而喜愛。第一次聽到帕海貝爾的改編版時，很容易和印象中的鋼琴版相比，但Stadtfeld顯然要營造出完全不同的氣質。前半還可聽出卡農的情韻，但愈即興發展，音樂就愈歡快靈巧，毫無印象中卡農的沉穩深沉，而完全變成不同面貌之新曲，具有飛揚盡興、自在灑脫的特質，充分發揮了裝飾奏妝點和變化氣質的效用。一開始較難以接受，但多聽幾次更能接受改編的新意。第6、7軌韋瓦第四季夏、冬選曲之改編，還可見出原曲之骨幹與神貌，但亦與印象中聽過的鋼琴改編版不同，其動態淋漓之表現讓此專輯注入鮮活之表現力。這都是CD2所收曲目中明顯可得的聽感。一開始，覺得CD2的改編有些接近凱文科恩之類的音樂氣質，有些通俗感，不如CD1巴洛克音樂自身質感之純淨與豐潤。但多聽幾次後，也稍稍改觀，比如第2軌改編盧利的Passacaille和第5軌改編普賽爾的夏康，在多聽幾次後更可聽出音樂內在的深度和變化。但真正讓我喜歡上CD2的音樂，是在最後幾軌改編自Melchior Vulpius的鋼琴即興曲，樂曲自身的沉靜氣質宛如回馬槍，一開始一不注意即錯過。但日漸在聆聽行程中不經意被這些音樂觸動，開始仔細辨認樂音的來源和曲目。CD2的改編或許有近俗或沾染現代氣息而不能被視為具有純粹巴洛克精神的產物，但改編的音樂除了幾首以動態和變化著稱的樂曲之外，其餘多具有淡雅素淨之氣息，巴哈的小步舞曲、Air或賦格、庫勞的鋼琴曲、韓德爾的夏康、薩拉邦德，以及柯賴里的Folia主題等，這些樂曲被賦予新的面貌和精神，不張揚，不張力，不明朗而逼人，而是內斂低迴而自言自語。一不留意，清懷已過，不知正是第幾軌的音樂在沉靜吐露。這樣的情調幾乎縈繞在專輯的後半，而這也是不媚俗的處理方式，淡然自語，靜待有心人體味其意境。有時候，我更享受CD2的這些音樂瞬間，這另一種形式的再創造，留下音樂之外的延伸，言外之意的聲響共振，不知不覺在心源中留下一方景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