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靜生輝

        英國作曲家Albert William Ketèlbey (柯特比，1875-1959)最著名之樂曲為「波斯市場」（In a Persian Market），但也幾乎因為此曲而成為一曲作曲家。然而柯特比最擅長譜寫輕管弦音樂，透過這張專輯，得以認識作曲家其他受歡迎之作，而對「波斯市場」之外的曲風有所接觸。

        柯特比出生於英國伯明罕，解說中花了一些篇幅探究其姓式起源的問題。五歲學鋼琴，很早顯露音樂才能，11歲或12歲左右創作的鋼琴奏鳴曲贏得艾爾加（Elgar，1857-1934）的讚賞。13歲時，雖然錯過皇家音樂學院的獎學金而轉向三一學院申請維多利亞女王獎學金，輕易便獲得首獎，還比同期申請的霍爾斯特（Holst，1874-1934）高出許多。在學院中於Gordon Saunders（1837-1912）指導下學習作曲，並涉獵各種樂器如鋼琴、管風琴、單簧管、法國號、雙簧管和大提琴，而最喜歡大提琴。16歲在Wimbledon的聖約翰教堂擔任風琴師，20歲成為巡迴的音樂喜劇公司的總監，在英國巡迴多年，再擔任André Charlot公司的音樂總監。1896年開始為喜歌劇譜寫音樂，獲得經濟支持，1912年之後開始創作輕管弦音樂，1915年創作的In a Monastery Garden（在修道院的花園裡）為柯特比贏來聲譽。在他活躍之時，曾在不同時期擔任兩家主要出版社的音樂編輯、哥倫比亞留聲機公司的音樂總監、三一學院的考官和指揮家。柯特比從輕古典音樂的創作中獲得豐厚收入，得以購買獨立花園住宅，為了創造更多經濟效益，又將熱門作品加以改編，或改寫為歌曲，在此過程中使用各種筆名如André de Basque, Dennis Charlton, Raoul Clifford, Geoffrey Kaye及Anton Vodorinski等，其中晚年使用的筆名A. William Aston，Aston是母親娘家的姓。柯特比並為默片譜寫電影音樂，這些更貼近當時音樂潮流的作品，為柯特比贏來英國首名百萬富翁作曲家之稱號，雖然此稱號無法證實，但已可見柯特比生前生活富裕無虞。作曲指揮之外，他還在英式撞球上表現出色。然而當音樂潮流不斷更迭，柯特比反而有些不合時宜，因而過世後也不再被重視。然而在1929年10月的一份雜誌中，柯特比曾被出版商封為「英國在世最偉大的作曲家」，衡諸當時還在的英國作曲家如艾爾加、佛漢‧威廉斯（Vaughan Williams，1872-1958）、霍爾斯特或Bax（巴克斯，1883-1953），柯特比實難配得上此稱號，但我在其他資料看到，這是按照作品演奏次數而定的，因而柯特比在當時輕古典音樂的流行下，可能在作品被演奏而受歡迎的流行潮流中被視為偉大作曲家。然而真正的偉大，要經得起時空考驗，因此一時的流行和成為經典不一定可相提並論。

 

        專輯曲目之安排特地將聽者最熟悉的「波斯市場」置於最後，因此從頭聽來，更能體會到柯特比輕管弦音樂柔暢自然而動聽的一面。一開始第1軌In a Monastery Garden（在修道院的花園裡），用音樂模仿鳥聲足可輕易辨認，雖然這可能顯得庸俗的手法有些不合時宜，但在當時或許能討聽眾歡心。此曲是專輯中除了「波斯市場」外另一首搭配人聲之作，曲意描寫了靜謐修道院花園中的遐想，鳥兒於枝頭歌唱，後半段與教堂鐘聲迴盪的是僧侶吟唱經文歌之空靈歌詠。此曲在寧謐的氛圍中有著世外桃源的田野情調，是獨屬於英國鄉野之風情。另還讓我注目的是第3軌之Chal Romano (Gipsy Lad) ，一開始凝重而深邃的氛圍有著悲傷沉厚之情調，然而其後的吉普賽民歌風格和主題，讓樂曲變化紛呈，其中由小提琴獨奏之舞蹈曲調之歡快適意，而帶出音樂飛揚盡興的一面，尤其讓人印象深刻。第7、8軌由鋼琴一同演出的曲目，在整張唱片中格外顯眼，1947年譜寫的Caprice Pianistique，足可展現作曲家精深於鋼琴之演奏效果，高超技巧之表現，顯現出詼諧嬉戲的歡快氣氛。第8軌的The Clock and the Dresden Figures，描寫兩個德勒斯登瓷器人物站在時鐘兩側，隨著音樂起舞，當時鐘出問題，彈簧突然斷裂，兩個人又衝回原來位置。這帶有如音樂盒般的夢幻靈巧音樂，有趣又有畫面，自可見柯特比描摹音畫之技巧。第9、10軌中為「倫敦腔組曲」（Cockney Suite）之選曲，其中後者第三樂章之舞曲也讓人體會到在舞廳中起舞的倫敦生活，而另一種舞蹈面貌則見第12軌Wedgwood Blue，是用嘉禾舞曲（Gavotte）來慶祝1759年創立陶瓷公司的Josiah Wedgwood（1730-1795）之成就。第13軌Bells Across the Meadows（越過草地的鐘聲）一曲，在唱片封面特別放大標出。以鐘聲獨奏開始，再由弦樂與木管樂器一起奏出平和優美的旋律，並不時有鐘聲迴盪著，其後由大提琴與鐘聲對話，此曲同樣有著泥土氣息的田野韻致，在淡雅如詩中淺靜生輝。2003年，此曲曾在BBC廣播節目一百名曲的調查選拔中被評為有史以來最受歡迎的古典曲調第36名，這應該是英國民眾熟悉的樂音，可惜我直到此刻因細聽才識荊。

 

        聆聽這些輕古典管絃樂曲，可以感受那柔順易入耳的輕緩抒情，如同「波斯市場」中那出汙泥而纖塵不染的悠揚公主樂音，在繁雜的人聲舞動中脫俗而沾染感傷色彩的情調，如何輕易縈迴於腦海中，這可見柯特比善於提煉旋律型塑氛圍氣息之手法。此種手法讓音樂稍嫌甜膩、感傷而帶有戲劇性，卻也讓情感在某些幅度中謹守著尺度和分寸。所謂輕古典音樂的得與失，或許正在其中。

以下聽的是Bells Across the Meadows

作曲家指揮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