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說中勾勒了這些小提琴家的一些重點,足以補足對這些小提琴家的認識,更串連起相關脈絡。Johann Gottlieb Graun(c1703-1771)的老師是德國德勒斯登小提琴家Pisendel(1687-1755),他推廣韋瓦第小提琴音樂而造成流行風潮,從中亦可見義大利小提琴流派對德國的影響。Graun除了向Pisendel學習,也曾跟隨Tartini習樂,並教導過巴哈長子Wilhelm Friedemann Bach(1726-7)。1732年,他為布蘭登堡選帝侯、未來的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Frederick II,腓特烈大帝,1712-1786)服務。從1730 年代到1770 年代,普魯士腓特烈二世管弦樂團的曲目主要集中在Graun的作品(他的作品有些和其兄弟Carl Heinrich Graun,1704-1759之作風格近似而難分),同時也包括長笛演奏家Joachim Quantz(1697-1773)和巴哈之子Carl Philipp Emanuel Bach(1714-1788)的作品。這些音樂家譜寫的優秀作品,被英國音樂學家Charles Burney(1726-1814)視為「柏林學派」的標準,比南曼海姆學派(the school of South Mannheim)更加嚴肅,仍然重視對位法,而且在風格上是敏感或empfindsamkeit(感傷主義) 趨勢出現的起源,宣稱音樂有能力描繪對人類靈魂的影響。
波西米亞小提琴家Franz Benda(1709-1786)是Graun的學生,他於1733 年加入腓特烈二世宮廷,並直到 1771 年Graun去世後才被任命為宮廷管弦樂團的首席(Konzertmeister)。他的音樂受Graun影響,比如豐富的切分音和三連音以及有著獨奏片段總是被管弦樂團的短暫干預所打斷的ritornello之協奏特色。並融入了曼海姆學派的典型手法,同時展現了義大利藝術風格與德國複音音樂完美融合的特徵。尤其是慢板樂章中,Benda展現了他最好的技巧,並以更清晰的方式預示著如莫札特般以旋律的聲音魅力吸引聽者的力量。先前聽過Benda的幾首小提琴協奏曲音樂而深受吸引,但相關唱片並不好找,此張專輯中所收的一首可惜先前已收錄,但演奏風格似有不同,藉此回味了Benda音樂的美好。
法國作曲家Joseph Bologne Chevalier de Saint-Georges(c1745-1799)的音樂受Lully(1632-1387)與Gossec(1734-1829)影響,他創作的十一首小提琴曲讓他成為在1770 年代小提琴協奏曲領域最多產的法國作曲家之一,也是第一位在歐洲音樂界廣受讚譽的非裔古典作曲家(有「黑人莫札特」的稱號,2022年傳記電影Chevalier即以他為主角,片名中譯為音樂騎士或愛樂騎士,主要描寫出身於法國農莊主與黑奴的私生子如何躋身上流的故事)。精簡的旋律和結構,以及優雅的技藝和色彩,是Saint-Georges音樂的特色。此曲優美而色澤豐富,情感的涵蘊也有其細膩刻寫之處,第三樂章的精巧也有莫札特之風。最後義大利女小提琴家Maddalena Lombardini Sirmen(1745-1818)出身於威尼斯專門培育孤兒音樂的機構(韋瓦第曾在此類機構中長期工作),她是Tartini的學生,最後並擁有威尼斯孤兒院有史以來最優秀、最著名的小提琴家和作曲家之一的聲譽著稱於世。1767年她與小提琴家Lodevico Sirmen結婚。兩人曾一同巡迴演出於巴黎和倫敦,在巴黎演奏共同譜寫的雙小提琴協奏曲,在倫敦首演了Sirmen自己譜寫的小提琴協奏曲,大獲好評。這首Sirmen的小提琴協奏曲在伴奏上的織體更為輕淡,更能凸顯小提琴的旋律聲線和技巧,整體的簡潔更有著後來古典時代的精神和特質,尤其第三樂章輪旋曲,其輕盈的舞蹈風格,鮮明地呈顯出近似於古典時代輪旋曲的風味。在不仔細追蹤音樂的聆聽過程中,往往以為這已是最後一曲莫札特的音樂。最後補白的是莫札特C大調輪旋曲,這才是正宗莫札特纖巧又靈妙的樂章。
扣除原先就有印象的Benda協奏曲,在幾次的反覆聆聽中,最讓人心縈牽繫的是第六軌,也就是Graun協奏曲第三樂章。這首協奏曲第二樂章有著近似於Benda的細膩抒情聲線,悠長的篇幅也引發聽域的注目,但如不仔細諦聽很容易錯過其雅淡之自然內蘊。但更讓人驚豔的是第三樂章前半的主題,以及該主題所帶出的後續變化和發展,那小提琴技巧的生動鮮活,緊湊奇詭的張力,裹脅著情感力量而不斷推進,很難不讓人留意,以致於我往往不斷重聽此樂章五分多鐘的音樂而感到共鳴合拍,一張唱片中有此感會瞬間已相當難得了。其次Sirmen協奏曲不屬於巴洛克特徵而更現代感的表現手法,也帶來聽感上的留心,尤其第一樂章後半。於是Benda的豐潤鮮活、緊湊生動、Graun的奇詭表情、Saint-Georges的清雅明暢、Sirmen的簡練清亮,都各有滋味而能在涵咀後成為形塑內在心靈風景的圖像。
原先以為這些古典時代之前的樂曲,會因為風格近似而難以辨認,因其時代接近而在聽感上顯得渾淪一片。然而經過生活中不斷重溫,原先聽過後覺得織體和表現手法近似的感受中,逐漸可辨認並喜愛上某些旋律和樂段,喜愛某些樂章中音樂的質感和情韻以及表現手法,而對該作曲家留下好感。並逐漸對四首樂曲(扣除最後莫札特該曲)的差異略有所感。功不唐捐,細心以對,耐心體會,終究會讓聆樂後的身體蘊蓄遠多於聆樂前。寫成網誌,不過是可讓多年後的重溫之旅再次回到當下的共鳴瞬間,而有所喚起和印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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