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11日 星期五

流光溢采

 


 
       上個月底返回老家,雖僅待了一兩天,但有較多時間重溫老家唱片收藏,看著唱片櫃內的唱片有些凌亂,隨手加以整理,並從中挑選幾張唱片放入唱盤,重溫往昔時光。


        不知不覺間,會習慣拿取固定的幾張唱片來聽,像是無形中的制約或慣性。看著這些最早進入生命的唱片們,隨著北返定居的生活日漸匆忙,老家唱片的印象也多有模糊,因此再次觸撫這些唱片或看著封面或側標,總有一些過往記憶暗自湧生。這次因為老二迷上跟著哼魔笛中夜后詠嘆調,非常投入也非常開心,之前在北部找了Fricsay的版本讓他仔細聽聽,當下就不成曲調地模仿,如此場景不只一遇,也成了近期家中笑料一景。回老家後,一時興起看到蕭提的版本,便讓他聽聽朵伊特肯(Deutekom)的演唱,更有魄力和張力,他也跟著哼唱,聽的同時也能感受詮釋上有所不同。後來興致一來,仔細找找老家中的唱片,還又發現另兩版魔笛夜后詠嘆,分別是這兩張歌劇選輯中由Gruberová演唱的版本和另一輯歌劇選輯中由Popp演唱的版本。因此重新將這張歌劇選輯帶回台北,因為在家中的兩張各2CD的歌劇選輯唱片中,這張更早接觸而印象更深。而且唱片中還保有泛黃的中文解說小摺頁,其中第一頁鈐上大學時好友刻贈的印章「樂琴」,記得曾用此印章鈐蓋在當初最早買的幾張唱片解說冊上,後來唱片一多就不再鈐蓋。

 

        重聽這張最早蒐集的唱片之一,回想之前初次接觸這些歌劇經典名曲時,腦海中充盈著被人聲詠歎之美所衝撞而興發的各種對劇情的綺想,那透過人聲及作曲家極力編織的繽紛色澤而深具表現力的管絃樂,在在讓人迷炫不已。這兩張選輯所收多是經典名曲,但也有少數我現今看來很少在唱片中看到出版品的選曲,或許這幾曲是我歌劇歷程中孤陋寡聞所致。威爾第的茶花女「飲酒歌」、納布果「乘著思念金色的翅膀」、弄臣「善變的女人」、遊唱詩人「鐵砧合唱」、普契尼之波希米亞人「你那冰冷的小手」、「我的名字叫咪咪」、Gianni Schicchi「親愛的爸爸」、托斯卡「為藝術而生,為愛而活」、「今夜星光燦爛」、杜蘭朵公主「公主徹夜未眠」、莫札特之費加洛婚禮「你們這些瞭解愛是甚麼的人」(電影刺激1995中的美妙時刻)、魔笛「捕鳥人之歌」、夜后「地獄沸騰的復仇火焰」、羅西尼的塞爾維亞理髮師「讓路給這城裡的萬事通」、德利伯的拉克美「花之二重唱」、華格納的崔斯坦與伊索德中「愛之死」、比才之卡門「哈巴奈拉舞曲」、「鬥牛士之歌」、雷翁卡伐洛的丑角「粉墨登場」、德弗札克的蘆莎卡「月之頌」、馬斯奈的維特「我的靈魂都在那,為何喚醒我」等。這些都是耳熟能詳的名曲,再次重溫依然能感受到當初這些樂曲所帶來的情感激盪和人聲詠歎所變幻出的豐碩美感體驗。而像CD15軌的馬斯卡尼的好友弗瑞茲「櫻桃二重唱」、第13軌契利亞的Adriana Lecouvreur中「看,我像只在呼吸」和CD28軌喬達諾的Andrea Chènier「他們殺了媽媽」以及第16Alfredo CatalaniLa Wally「那麼,我將前往遙遠他方」等,則是如今看來也覺得是不太熟悉的選曲,但或許在資深歌劇迷中已是陳腔濫調了。而Flotow的瑪塔中的詠嘆「他出現在我面前」,看似可歸入冷門曲目,但音樂卻又格外熟悉而似曾相識,故不列入其中。

 

        當初,就是透過這樣的歌劇選曲,才展開對歌劇世界的探勘,才開始走向蒐集歌劇全曲的歷程,莫札特的魔笛、費加洛婚禮;普契尼的波希米亞人、威爾第的茶花女等,都是最早因為對劇情或音樂感到好奇而進入的歌劇世界中,其他即使未專門針對作品進行全曲歌劇的蒐集,也多陸續收有精選集,以滿足由此延伸而出的探勘興趣。而像韋伯的魔彈射手雖此輯未收,但因為太喜歡序曲愛屋及烏而聽了全曲歌劇,後來隨興探勘歌劇體驗,也多超越了這輯唱片的選曲,而有完全嶄新的體驗,多數載於先前的網誌中。同時這兩張精選輯演唱陣容也相當有代表性,男高音如Nicolai Gedda(蓋達,1925-2017)、Alfredo Kraus(克勞斯,1927-1999)、Luciano Pavarotti(帕華洛帝,1935-2007)、Placido Domingo(多明哥,1941- )、José Carreras(卡列拉斯,1946- Thomas Hampson(漢普森,1955- )、Roberto Alagna(阿藍尼亞,1963- )等;女高音如Elisabeth Schwarzkopf(舒華茲柯芙,1915-2006)、Maria Callas(卡拉絲,1923-1977)、Victoria De Los Angeles(安赫麗絲,1923-2005)、Montserrat Caballé(卡芭葉,1933-2018)、Mirella Freni(芙蕾妮,1935-2020)、Lucia Popp(波普1939-1993)、Kiri Te Kanawa(卡娜娃,1944- )、Edita Gruberová(葛貝洛娃,1946-2021)等,可說涵蓋了不同世代歌劇演唱家的大腕和明星群,這份陣容也成了日後接觸歌劇名家的指引。

 

        當時的歌劇唱片多砸重本附有中文字幕或對照解說,這兩張精選輯也有小字劇情解說或部分歌曲翻譯,在收藏上頗有可參考的質感。但後來由於歌劇唱片都採影碟DVD或藍光的方式發行,一般唱片也就很少附上解說或翻譯對照。後來購買歌劇唱片就多以全曲錄音為主,很少買精選輯,但像這樣的精選輯足可在短時間內重溫許多經典名曲,喚起初次接觸這些歌劇精華的美好印象。雖然實際上的歌劇經典詠嘆調絕非此輯38曲所能涵括,比如BelliniDonizetti的詠嘆美聲,此輯即未收。後來也入手其他歌劇選輯而拓增了詠嘆調的風景,但當初的美好遇合留下的記憶,也在無形中引導著我,在多年後重啟唱片的同時,驀然回到彼時的悸動中。

 

        通常先透過精選詠嘆調得到聽感上的暖身,實際聆聽全曲時,往往隨著劇情的推進,一聽到該曲詠嘆調粉墨登場時,熟悉的樂音馬上強化對全曲錄音的認同感,像先鋪墊了易於消化入口的食物,而後更可接受整桌滿漢全席。彷彿舊識引領我們進入整首樂曲的大觀園,從而有全局綜覽的參與感,這樣的指引往往更容易讓聽感接受全曲兩張CD或更久的篇幅。而接觸完全不曾聽過詠嘆調的歌劇,則更像是陌生的歷險,不一定會空手而歸,但在預期心理上就不如已接觸詠嘆調般會有「原來這首樂曲是在全曲歌劇的這兒」般熟悉和親合。兩種不同的聆聽進路,前者是按圖索驥而有破解知名歌劇的快感,後者則是陌生地帶的探勘,有著拓增歌劇風景的冒險和另一種得之於己的樂趣。在多年聆樂生活中,歌劇雖不是主要的聆聽對象,也蒐集了不少世界文物出版的雙語對照歌劇書籍,但對這塊領域的拓墾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隨興,蒐集唱片也是隨興為之。但為了避免記憶漫漶,也開了一個EXCEL檔案載錄手邊購得的歌劇全曲錄音,偶爾想起才增補。比如寫這篇誌文時,就順便比對CD套裝合輯目錄中的歌劇唱片,加以補入。大堆頭的合集磚塊如Fricsay: Complete Recordings On DG - Vol.2 (37CD)Abbado : The Opera Edition 60CDMarkevitch – The Philips Legacy (26CD)100 Years Of The Salzburg Festival (58CD)Giulini Complete Recordings On DG (42CD)Decca Massenet Edition(23CDs)Kubelik Complete Recordings on DG (64CD)等,也在這一波檢視中加入不少曲目和版本。目前全曲歌劇版本約已有兩百多種,有些著名歌劇已有四或五個版本(多非刻意蒐集而是自然積累,除了可避免買到重複,也可視需求挑選聆聽,以妝點日常的聆樂風景。聆聽歌劇的心理準備和一般器樂曲不同,一般器樂曲無論大小編制,足可先當作日常生活的背景而充盈於無形中,然而歌劇卻總是逗引著想要了解劇情的渴望,希望破譯劇中男女情感糾葛或世俗命運悲喜交織的浮生相,因此聆聽歌劇所承受的情感幅度變化之大,更甚於一般樂曲。雖然頗習慣純粹以聽感而不從視感表演藝術的視角接觸歌劇,純粹感受音樂自身的波動與光色變幻,但那劇情詠歎所乘載的情感張力,往往讓人無法分心以對,更需專心致志。然而繁忙生活的匆遽反而讓這種專心以對歌劇的身心情境成為奢望,只能退而求其次,讓音樂先成為背景,當其在生活中漸次增幅而累增印象,或許也能達致類似專心聆聽的印象。而詠嘆調精選集反而更適合日常中的聆樂體驗,隨時可以自由切換進入或離開一首樂曲的時機,隨時可以挑選將要再次體驗哪首詠歎的情感周折和人聲繾綣,在切換間更具自由。而也像另一個跳板,可以在轉換音樂風景的同時,預告或指引歌劇世界的人情波瀾,足以在未來冒險闖入不同的音樂圖景中而讓聆樂的生命之旅漾現更多流光溢采。


以下是專輯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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