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亞的Johann Baptist Vanhal(1739-1813)在本網誌中已亮相次數比Alkan略多些,先前已分享過他的中提琴、大提琴協奏曲以及交響曲之聽感,這張唱片也是在當初熱衷Vanhal的階段中所蒐集的。卻也曾在這幾個月斷斷續續地出入於兩處不同的唱盤中。
幾年前購入一小型音響系統,置於主臥床頭位置。在更早之前曾經用CD Player接耳機的方式聽了好幾年古典音樂(當時在客廳還有另一套接喇叭的Player系統可交替),當時所費不貲的耳機後來損壞,早期音質更好的Player也損壞了,之後買的Player音質實有不如。鑒於Player逐漸成為骨董物件,雖然CD音響系統也即將步入後塵,不過尚可找到能專用於播放CD的音響系統,但聆聽古典音樂的習慣也必然隨之改變。好處是不再於耳畔持續接收音樂的轟鳴,可以減緩耳膜退化之幅度,也避免長久用耳機聆聽的後遺症。然而於兩人活動的空間播放音樂,大編制之類大聲響轟鳴的作品就只能盡量避免。幾個月前將原先裝在小孩房中的另一個無印良品簡便牆上Player播放器改裝在書法房,拈筆濡染之時就有了音樂陪伴,雖然音質不如主臥這套系統細膩,但可以更常讓音樂迴旋與耳畔,積零碎時間同時也讓書法與音樂之積澱及積漸得以不斷豐厚,而多了較多不定時晤對音樂的時間。
這樣的時間,有時候是在夜晚沉靜時刻,此時,音量鈕只能轉小不能綻放,因而只能跟蹤著或潛意識地捕捉到音樂的主要輪廓。不過這張唱片之前已在主臥音響系統中放過多次,進入個人小空間之後,偶爾讓音樂迴響著,瞬時間,寫字的心情也隨之輕揚舞動。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迷醉在Vanhal的這三首小提琴協奏曲中,雖不如捷克小提琴家Franz Benda(1709-1786)那般流麗多姿而天成如天籟,也不如莫札特小提琴協奏曲那般亮麗炫彩而盡興律動,Vanhal的音樂始終有種節制中的溫厚,平衡中的清新,這是一種不帶壓力的,讓音樂流淌自如又清新如歌之氣質。你可以讓音樂在聽域的核心邊緣之外流動吟唱,卻也不感到煩躁也不感到無聊,同時也可以處理手邊的工作或事務。而當聽域從繁忙的生活中抽身而暫時停留於音樂,追蹤於音響的流動推移時,卻同樣能自在自如地跟著音樂,跟著小提琴的弦音起伏變換,而不知不覺地進入音樂溫雅清麗的開展中,而覺得音樂就是如此單純而純粹,純粹而自然,自然而生動,生動而輕揚。我最初是將Vanhal的音樂與莫札特的天籟產生聯想,因為那都是建立在一種毫不費力而自在伸展的自然呼吸之中,然而當我播放起莫札特小提琴曲,想找出可以做為印證的線索時,才發現莫札特更多了一種變幻淋漓的色澤和姿態,一種更具張力的情感表達和更緊迫的表現力;相對的,Vanhal的這些小提琴曲更為平實而溫厚,更為紋理清晰而層次分明。亦即就是,Vanhal的古典氣質更為突出,然而卻不妨礙音樂中源源不絕的優美樂音和小提琴亮麗而不做作的聲線。我聽最多次的或許是1到3軌的G大調協奏曲,尤其是第一樂章,音樂的轉折變化和開展,幾乎可以順著內在的紋理而構成我心靈綿延的方向。只聽一兩次,或只憑藉著這一兩次的初步印象,就要斷定Vanhal的這些協奏曲不如莫札特協奏曲之精彩,可能很容易忽略了這些音樂更需要耐心以對方能發現其平實細膩中的光彩,其溫雅優美的自然感,其透明般肌理細膩,其開展之流轉自如以及音樂迤邐鋪展之動聽處。這一切如果缺少可以沉靜心靈而沁心虛懷以對,而讓音樂流淌於心間,進入音樂脈絡中的一種虛己無我的聆聽態度,是無法品賞Vanhal音樂中的協和與低調中的光彩。
最近在一部有關邊緣科學的影集中看到一段劇情,其大意是說愈是和諧的音樂愈能讓腦波平息而愈能讓思緒清澈,而不和諧的音樂則讓思緒紊亂。我看到此劇情若有所悟,或許我在多年來聆聽古典音樂的旅程中,常常不由自主地返歸於古典樂派的作品中,或許也是一種潛意識中企求思緒清澈、思慮明朗的作為。我不敢說這幾年來思考問題更為切近核心或更為明晰,是拜聆聽古典音樂之賜,但是我特別珍惜這種能與音樂共振共響的時刻,特別珍惜Vanhal陪伴我在兩地兩房聆聽的體驗,特別珍惜當初初聽時有感其清新鮮活而至今更能自在進入音樂內在紋理而不斷積累豐厚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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